Xiuyan Cui(Central Conservatory of Music Middle School)

 

离开的那天,慕尼黑的天出奇地明媚。心里本来满是哀愁,也被阳光涤得散了开去。就像是这座城市吧,临了也会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。

九天.时间在一瞬中走得慢极了。

还记得您呢,敬爱的Schäfer教授!您让我的心灵在音乐上,第一次有了放飞的自由。您从来不会告诉我“你要这样做”,而是给我您的建议,让我听从我自己的内心。在课堂上,我也会惊喜地发现,原来看似死板的音符中蕴藏着那么多灵光,原来音乐真的如您所说,“有着太多可能性”;一开始脑子里想的只有音高、节奏,只要没有错音就好了,但每次上过您的课,回到琴房,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地找寻自己心中的想法,那真是太美好的过程!

虽然您的头衔是“教授”,但完全没有传统观念里那种沉闷、或是骄傲的印象。相反,我倒认为您是一个那么热爱生活的人。上课的时候,外面有车鸣笛,您就会在钢琴上嘻嘻哈哈地把汽笛的音高弹出来,有时窗外也会有小孩子玩乐的声音,您听到了也会有大大的欢欣;还记得一次我下了您的课,我们一同出了琴房。当时天色已晚,练琴的学生也已经陆续回家,整个大楼静悄悄的。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,但您突然停住了脚步,仔细聆听了一会,有些惊奇地转向我,说“哇!好安静!”而后您又有点像是要细细品味自己的回声,静自伫立。我有些惊奇——好一位细心、可爱的教授!

亲爱的Konaga,我想我一定会永远爱着您。一开始与您通邮件,尽管当时我的德语那么差劲,您还是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我的问题。您和我的母亲同辈,但无论什么时候——包括在慕尼黑——都是用敬称,一直都在邮件里安慰我“请您不要有任何担忧!”

第一天的Meeting,大家要做自我介绍。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大家用日语介绍当然容易得多,可我呢?就当大家都跃跃欲试要发言时,您又乐着加了一句“但是——只能用德语,或者英语!”然后有些调皮地冲我眨了下眼睛,又大声地说“崔小姐,我知道你说得很好的,没问题!”您可知道,这给了我多大自信。当您知道我想报考这里时,又再三“怂恿”:“您就来嘛,我一定帮您!来考慕尼黑吧,一定要来哦!”可惜我的语言还是无法支持我说太多,除了感谢,真不知如何表达我心里那份感动。

还记得你,Asashima,那么友善的日本人。这几天里我跟你的关系是最近的了!还记得第一次见面,实在不知说什么好,冒出一句语法错误的“很高兴见到您”。而你呢,急忙热情地握住我的手,连连说着欢迎的话,免得了我那么大的尴尬;你说的第二句话就是让我别用敬称,不要那么客气,之后的谈话一下轻松了好多;中途妈妈表示不想跟去,让我转述时,我又因为紧张说错了话,你微笑着纠正我说,“你的妈妈不想去,对吗?”问的同时把正确的语法说给我听。我当时就已觉得,可以放心、真诚地与你交谈。

身为唯一的中国人,我在开始还是有些自卑的。但你总是会特地把德语说得稍微慢一些,中途你跟我说起之后家庭音乐会的事宜,怕我没听懂,又在卡片上写一遍——那张卡片现在还在包里呢。就这样,我也很快地融入了这个团体,也敢不再细细思量语法、动词变位,大胆地跟你聊天。

在那几天里,我常疑惑,你为什么这样热情地帮我呢?我现在其实也还在问。你常跟我提起考学须注意的事项;你常说我的德语好,尽管事后回忆起来出了那么多错误;当我有一些复杂的句子说不出来时,你会一直鼓励我“试试嘛!”然后一点一点教我说,直到学会……太多太多,最后临别我哭着跟你道谢又道歉——为着那么多的烦扰——你都说着一定一定不用,附上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
这真是美好,我在异国他乡收获了满满的善意,与感动。相逢何必曾相识。

慕尼黑,慕尼黑,上帝之手曾抚过。与你不过九天之缘,却让我如此想念。我想,不论是谁,被你拥入怀,都会得到上主的恩赐与亲吻,从而变得美好吧。